第 38 章

林落從未想過，自己會是妖。

就算星辰羅盤在她突破元嬰之時劇烈轉動，屋裏屋外毫無一人，只有她自己時，她也不曾懷疑。

她怎麽可能會有妖氣，怎麽可能觸發羅盤，怎麽可能會是妖怪呢。

天華門禁妖，她明明是以人類身份，被她師父領進的天華門，怎麽可能會是妖呢。

如果僅憑星辰羅盤，林落斷不會相信自己是妖，但因為她突破元嬰之時，體內封印被破，那被封存的妖力釋放，被壓抑的妖氣四散，關於她是妖怪的記憶，全都回到了腦海裏。

原來，她同小狐貍一樣，是一狐妖，九尾妖狐一族。

前世她是一妖力強大，無人匹敵的強大妖獸，為狐妖一族之主。

九尾妖狐一族為上古神獸，凡間有個傳說，若以此狐妖做藥煉丹，凡人食之可得法力，百年不老不死，而修仙之人食之，可境界躍升，直破元嬰，甚至可渡劫飛升，羽化而去。

於是，人類對九尾一族的虐殺，千百年來從未停止過。

當然，妖獸不是脆弱的人類，它們兇狠強大，修煉百年轉而為妖，必然不會任其獵殺宰割。

夾雜了人性利益，人類與狐妖之間的矛盾必定無法消弭，因而，一場又一場的人妖之戰就此發生，人類與妖怪的相互虐殺，引得凡間妖界一片混亂。

狐妖一族妖力強大，為妖界最強一族，林落當時既是狐妖之主，自然也是妖界之主，而淮青，她現在的師父，在千百年前，就已是仙門劍仙，雖稱不上第一，但其光華可比日月，修為自然也差不到哪去。

在一場一場的人妖之戰中，林落見過他很多次。

第一次見他時，林落手中幻化紅光，凝了妖力，正欲對一殺了妖怪的修士下手，然而，淮青阻止了她。

他揮劍的劍氣擋開了她的攻擊，林落當時對他可沒這麽尊敬，被阻止以後怒氣大增，反手就化了妖怪原型---一通體雪白，體型巨大，眉心印了一紅蓮的冷傲妖狐。

那是比小狐貍都要漂亮的存在。

在那血流成河，萬鬼哀嚎的戰場，妖狐雪白聖潔，眉間紅蓮又極是魅惑人心。

如果當時作為妖的林落五感能再敏銳點，她必定能發現，那漠無表情，站在頂端俯瞰眾生的正道仙君，在看到她化妖之時，千百年來未曾變換的眸光裏生了一絲莫名情緒。

淮青的確很強，從以前到現在，都是令人懼怕，不敢直視的存在。

但以前的林落，也不弱，甚至她完全能與淮青一戰，誰贏誰輸，大概要看天。

林落化了妖獸原型，妖力較之人形之時強了不少，妖氣化為大風，席卷了整個戰場。

他們又打了起來，林落化了妖獸全力進攻，而她的師父，當時的淮青，他作為仙門正道之人，自然對妖狐沒有半分不忍，招招皆下了死手。

林落全都擋了下來，擋了一次，兩次，三次，數不清的次數後，來來回回之間，兩人皆受了傷。

後面，這場戰鬥不知持續了多久，林落只記得物換星移，黑夜過去又是白天，如此循環往覆，她終是妖力不支化了人形，沒能擋住淮青最後一擊，從空中跌落至地。

劍鋒破空，泠泠聲響起，劍尖直朝林落喉間，但最後卻停了在她纖細脖頸的毫厘之處。

淮青收手了。

感知到危險的消除，林落嘔了一口血後，懨懨地擡眸，看向眼前這一縷發絲都未亂的仙君。

好看是好看，可他這清冷眸中空無一物，居高臨下地俯視她，漠然到可怕，比她們這些妖都要可怕。

果然人類是最為絕情冷酷的存在。當時為妖的林落這般想。

林落嬌媚絕美的臉此時有些蒼白，使唇邊沾血但卻帶笑的她，有著一種極致淒美的妖嬈風情。

“正道的仙君，竟也會對我們狐妖手下留情？”林落捂著胸口，忍住全身心脈將要斷裂的痛苦坐起身，不要命地挑釁嘲諷他，“你們人類殺我族人，將他們一個個剝皮拆骨，投入丹爐烈火之中，現在假惺惺地留我性命，是還在想著什麽卑賤無恥的計劃麽？”

淮青收劍，側身而立，沒有回她。

“呵，”林落冷笑一聲，眼眸發紅，顯出一種同歸於盡的狠絕之意，“你別妄想了，我寧願自爆內丹與你同歸於盡，都不會做你人質，讓你們人類以此要挾，掠殺我狐族。”

“你走。”

林落話後，淮青張唇，說了這兩字。

林落自知逃不掉，正積蓄最後的法力，欲引爆體內妖丹，與他，與這些修士同歸於盡之時，耳邊驀然傳來這兩字。

她擡起的手指僵在空中，眼裏的決絕化為了難以置信。

“趁我還未改變主意之前。”淮青淡淡一聲。

這句話落下，林落看到了些生的希望。

只要不死，總會有解決他們，保護狐族的辦法。

林落想到這裏，頗為識趣地用著最後一點法力，施了個法術遁走了。

而淮青，這正道仙君，劍仙，這聖潔崇高，冷漠至極，看上去是不可褻瀆的道人，在那淒美妖艷的狐妖離開時，他那冷若冰霜，從未有一絲起伏的眸子卻是顫了顫，隨即那眼角餘光，似有若無地落在了林落側臉處。

仙君未能克制，多看了妖女一眼，這是故事的開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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